5 農業世代

文明之光在地球上逐漸閃耀，大江大河之畔的人類辛勤地耕種，茂盛地繁衍，開創了一個又一個形態各異的文明之國。四千年後，在亞洲大陸東邊的大地上，一個統一的大帝國經歷了數百年的繁榮之後，被權力的爭奪所瓦解，進入了一個短暫的分裂戰亂時代。手握兵權的地方割據勢力輪番登上舞臺，政權更替，戰爭不斷，普通百姓流離失所。

在一片廣闊平原的土地上，無數農民臉朝黃土背朝天地耕耘著自己的小小稻田。產出雖然豐厚，但統治者的苛捐雜稅日益沈重，農民的負擔越來越重，養活一家人的幾張嘴巴也越來越難。好在戰亂被隔絕在群山之外，這片平原仍然和平寧靜，只要肯在土地上不斷地耕耘，就能有一口飯吃，對於溫順而又堅韌的農民來說，這樣的生活已經不錯了。

最近這些年，從群山之外逃來了好些躲避戰亂的人，帶來了外面的消息。一個農民家裏住進了一個外鄉人，一個讀過書見過世面的外鄉人。外鄉人交給農民食宿的費用，每天吃飽喝足，就給農民講很多新鮮事，除了外面的戰爭，還有書上的故事。一天，農民問外鄉人：“中原以外的地方也打仗嗎？”外鄉人笑著說：“有人的地方都會打仗，但更遠的地方就不知道了。”農民又問：“更遠的地方是什麽地方？天圓地方之外還有其他地方嗎？”外鄉人沈思了一會兒，嘆口氣道：“天圓如張蓋，地方如棋局，世界之大，我們又怎麽會都知道呢？東漢有個人叫張衡，他說渾天如雞子，地如雞子中黃，孤居於天內。按他的說法，地為球形，那麽中原之外的地方就更大了。《晉書·天文志》又說日月眾星，自然浮生虛空之中，其行其止皆須氣焉。如果真是這樣，那麽天地之外的虛空又有多大？所謂宇之表無極，宙之端無窮是也。”農民聽了一臉愕然。

這番話在農民心裏一直盤旋思量著，第二天他又去田間耕種，這時他站在田野間，仰望天地，卻是一番異於往常的感覺。碧綠的稻田延伸到天邊，和青色的天空銜接在一起，天空像一個鍋蓋罩住大地，這世代傳承的天圓地方，竟然還有其他的可能？農民試著打破自己對於天地的認知，想象著大地以無數條弧線向四面延展，在地平線以下很遠的地方又連接在一起，形成一個大圓。而在那邊，也有和自己一樣的人在耕種在打仗。那對面的人不會從顛倒的地上掉下去嗎？農民又閉上眼想象自己站立的這個大球浮在虛空之中，日月懸空，不斷輪轉。這種想象讓他腳下一軟，跌坐在了地上。他睜眼茫然四顧，青天白日之下，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天圓地方的世界，卻又有些不一樣了。宇宙廣闊，時光倏忽，生靈渺小，無足輕重。農民一時迷茫了起來，這天地究竟有多大？是神創造了這天地嗎？天地的外面又是什麽呢？這些疑問想了良久也是徒然，農民呆了半晌，終於清醒過來，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，自嘲地笑笑，舉起鋤頭，繼續埋頭種地了。

這是人類的第150069世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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